撕下反體制偽裝,入局權力遊戲:加密貨幣底牌初現

加密貨幣,這一技術領域的革新,其影響力遠超單一服務範疇,而是孕育出了一種獨特的文化氛圍。

撰文:Charlie Warzel

編譯:比推 BitpushNews Yanan

多年來,加密貨幣的質疑者一直困惑不解:這一切究竟意義何在?而加密支持者們則不遺餘力地探尋著有力的回答。他們深信,作為加密貨幣及眾多相似應用的技術基石,區塊鏈本身就是一項劃時代的偉大創新。它巧妙地實現了在線所有權的精確記錄,有力地推動了數字社區的蓬勃興起。更有甚者,他們認為區塊鏈正是構建並支撐第三代超金融化互聯網的核心要素。在這個嶄新的互聯網時代,無需任何人為中介,你便能輕鬆地以 340 萬美元的價格購得一幅猿猴卡通形象的數字藝術品。

然後是加密貨幣本身:比特幣、以太坊,以及層出不窮的 Memecoin 和初創代幣。這些大多是高度波動、充滿投機性的資產——有些人用它們進行交易、發佈惡搞內容、儲存價值,有時還能一夜暴富,但也可能傾家蕩產。同時,它們也常被用於不法之途,比如臭名昭著的洗錢、非法資助初創企業,以及策劃複雜的金融詐騙。儘管如此,加密貨幣確實有其應用場景。但長期以來,人們對其的質疑在於,這項技術過於複雜,並沒有提供現代金融系統無法實現的功能——換句話說,對那些不打算利用它來犯罪的人來說,加密貨幣是一種尋找問題的技術解決方案。

我傾向於認同這一觀點。我曾花時間報道過 NFT 和基於加密代幣的去中心化自治組織(DAOs),比如那個在 2021 年試圖購買《美國憲法》初版的 DAO。我也讀過一些 Web3 初創公司和去中心化金融協議(DeFi)的晦澀難懂的白皮書,這些協議利用智能合約在無需大型銀行的情況下實現金融服務交易。然而,我始終沒有找到所謂的「殺手級應用」。

然而,總統大選之後,我對加密貨幣的影響力有了不同的思考。

加密貨幣,這一技術領域的革新,其影響力遠超單一服務範疇,而是孕育出了一種獨特的文化氛圍。這種文化對傳統機構持有一種天生的不信任,同時對那些試圖挑戰或瓦解這些機構的人抱有某種程度的共鳴。近期的選舉結果,在某種程度上,便是對傳統機構權威(如聯邦政府、公共衛生體系、媒體)的一種質疑,而加密貨幣行業則在這一過程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該行業成立了一個名為「Fairshake」的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籌集了逾 2 億美元的資金,用以支持那些對加密貨幣持友好態度的政治人物,無論他們來自民主黨還是共和黨。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唐納德·特朗普對加密貨幣技術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在競選期間,他不僅大力推廣了一個專注於去中心化金融(DeFi)的新興加密貨幣平臺「World Liberty Financial」,還誓言要解除因嚴格監管加密貨幣行業而備受輿論矚目的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主席加里·根斯勒(Gary Gensler)的職務。根斯勒的辭職計劃已定於 1 月份,這通常是新政府上臺時的常規操作。

此外,特朗普還承諾將放寬相關監管政策,以期「讓美國成為全球加密貨幣的中心,以及比特幣的超級大國」。他在競選活動中直言不諱地表示:「如果你支持加密貨幣,那麼投給特朗普將是你最好的選擇。」

從短期來看,加密貨幣似乎已經催生了一種持久且複雜的文化現象,其中既有忠實的信徒、科技烏托邦的追夢者,也不乏投機者、犯罪分子、受騙者、投資者,以及那些試圖迎合選民的政治人物。這項技術帶來的金錢衝擊,讓許多人一夜之間暴富,而他們正利用這些資源,努力構建一個符合自己願景的世界。

儘管比特幣的誕生宣言,即那篇奠定了整個加密貨幣領域基礎的白皮書,並未直接涉足政治議題,但加密貨幣卻迅速贏得了網絡自由主義者的青睞與推崇。這些網絡自由主義者所秉持的核心信念,可以追溯到 1996 年發佈的《網絡空間獨立宣言》,其中明確指出:政府不應插手互聯網的管理。

比特幣及其他加密貨幣均構建於區塊鏈技術之上,而區塊鏈的去中心化特質,使其天然帶有一種反體制的色彩。它們的運作無需依賴任何中央權威或中介機構。已故的數字文化研究學者大衛·戈盧姆比亞(David Golumbia)在其 2016 年的力作《比特幣的政治:作為右翼極端主義的軟件》中深刻剖析道:「在比特幣最狂熱的支持者中,不少人將美聯儲描繪成一個本質上腐朽的機構,一個由陰謀論中的銀行家所操縱的工具,這些銀行家企圖『全面掌控民眾的生活』。」

對於當時的那些堅定信仰者而言,加密貨幣猶如一束技術烏托邦的光芒,照亮了對抗那個支離破碎、充滿排他性與剝削性的金融體系的道路。他們堅信,這一技術革新要麼能夠重塑金融體系,要麼將徹底顛覆它。

然而,時至今日,加密貨幣的文化生態已變得日益多元化。像 Coinbase、Robinhood 這樣的交易平臺,讓每一個擁有銀行賬戶和智能手機的人都能輕鬆踏入這個曾經神秘的交易世界。誠然,依然有那麼一群「鐵桿信徒」,對加密貨幣技術深信不疑;但與此同時,我們也看到明星和「梗王」們利用網絡流行文化推出新幣,通過炒作吸引眼球,更有大批日間交易者試圖在這些充滿投機性的代幣中尋找一夜暴富的機會。

加密貨幣的利潤往往與炒作和營銷息息相關,這種特性催生了一種獨特的數字文化。這種文化不僅吸引了那些渴望歸屬感的人群,還有那些被「千倍回報」夢想所誘惑的投資者,以及那些僅僅享受加密貨幣能「惹惱正統」這一樂趣的玩家。即便加密貨幣正逐漸走向主流,許多忠實擁躉仍視其投資和社區為一種反主流文化的象徵。

因此,像喬丹·彼得森(Jordan Peterson)、喬·羅根(Joe Rogan)這樣的右翼文化鬥士,儘管他們如今已頗具影響力,但仍以「局外人」自居,對加密貨幣表現出濃厚的興趣,便顯得不足為奇。同樣,像馬克·安德森(Marc Andreessen)這樣的風險投資家,其公司深度涉足加密貨幣領域,也逐漸傾向於更加保守的政治立場,這一變化同樣值得我們關注。

嘲笑加密貨幣的炒作週期實在是易如反掌——你可以對「無聊猿」(Bored Apes)NFT 價格的瘋狂飆升與暴跌嗤之以鼻,也可以瞧不上 Memecoin 文化中那些毫無底線的炒作。提及因推出 Memecoin 而引發爭議的人物,不得不提從網絡紅人轉型為播客主持的海莉·韋爾奇(Haliey Welch),更廣為人知的是她的網名「鷹頭女孩」(Hawk Tuah girl)。她推出的 Memecoin 在短時間內價格暴漲,隨後又迅速崩盤,這一變故激怒了不少忠實粉絲。如果你對這番描述感同身受,我為此表示歉意,但同時——想必你已明白了我的言外之意。

加密貨幣文化充斥著晦澀難懂的網絡流行語與獨特的視覺符號,顯得與主流格格不入,甚至令人反感。而這個行業頻繁曝出的龐氏騙局與欺詐散戶投資者的醜聞——如 FTX 這樣資不抵債的公司,Celsius 等破產的平臺——更是讓人對其無法信任。然而,儘管遭遇了這些風波,或者說正是因為這些經歷,加密貨幣領域仍然造就了一批百萬富翁、億萬富翁,以及龐大的企業資本儲備。如今,他們正利用這些積累的財富,在政治舞臺上施展影響力。

這又將我們的視線引回了特朗普。他是否真正洞悉加密貨幣的深層邏輯——除了認識到加密貨幣是爭取選票的有效手段並能通過其斂財外——這一點仍顯得撲朔迷離。然而,特朗普與加密貨幣支持者之間的結盟,在哲學層面上卻有其合理性。特朗普本身就是一個對金錢充滿渴望且不乏腐敗氣息的人物。而對於他的支持者而言,特朗普政府的吸引力部分源自於他承諾要削弱聯邦政府的權力,對政治對手進行反擊,並重塑美國的各項制度。不難看出,「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的願景,是如何與一種對現有體制深惡痛絕、視其為腐朽且不可信的「邊緣文化」產生交集的。這種交集同樣體現在某些科技界高管身上,比如大衛·薩克斯(David Sacks),這位反對「覺醒文化」的風險投資家,被特朗普任命為負責人工智能和加密貨幣事務的主管。

我向長期關注加密貨幣行業的莫莉·懷特(Molly White)談及了這些觀點。她指出,加密貨幣倡導者與 MAGA 陣營之間還存在另一個相似之處——那就是他們都渴望成為自己口口聲聲鄙視的強大機構。「比特幣,以及在一定程度上的其他加密資產,都蘊含著一種反政府、反審查的精神,」她向我闡述道。懷特表示,加密貨幣的初衷是建立在這樣一個理念之上:大型金融機構和政府不應插手這一新興領域。然而,「許多加密貨幣倡導者卻通過持有這些資產積累了鉅額財富,從而獲得了巨大的權力。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理念逐漸從‘我們不希望那些機構掌控權力『轉變為‘我們渴望掌控權力』。」

懷特認為,加密貨幣行業已然蛻變,成為了它最初理念所竭力反對的那種體系的翻版。「瞧瞧 Coinbase 等加密貨幣公司的所作所為,它們的行為與比特幣創始人中本聰(Satoshi Nakamoto)所批判的金融機構何其相似。這些公司不僅與政府保持著緊密的合作關係,甚至像傳統銀行一樣進行身份驗證等操作,」她分析道。「它們看似重建了一個金融體系,實則為消費者提供的保護卻更少了。」

顯而易見,若特朗普再次執政,加密貨幣行業及其大佬們或許真能得償所願。行業可能將面臨新的監管框架,將代幣界定為商品而非證券,這將大幅放寬交易限制,並可能推動大型銀行與加密資產之間的更深度融合。上週,特朗普提名前證券交易委員會委員、加密貨幣的支持者保羅·阿特金斯(Paul Atkins)擔任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主席。此消息一出,比特幣價格應聲而漲,一舉突破 10 萬美元大關(相比之下,去年同期比特幣的價格還不到這個數字的一半)。

你無需成為一個憤世嫉俗者,也能洞察其中的飛輪效應:加密貨幣之所以崛起為一股不容小覷的政治力量,並非源於其技術具有廣泛且無可爭議的實用性,而是因為它造就了一批鉅富,進而吸引了無數目光與興趣。這個行業憑藉財富籠絡政客,而政客們則通過許諾來迎合捐款者的需求。最終,支持加密貨幣的候選人得以勝出,比特幣價格隨之水漲船高,這讓同一批人更加富有,進而能夠施加更大的政治影響力。

儘管特朗普尚未正式入主白宮,但這一系列可能的連鎖反應已初見端倪。來自中國的加密貨幣大佬孫宇晨(Justin Sun)近期斥資 3000 萬美元,大量購入特朗普的「World Liberty Financial」代幣——這一交易可能讓特朗普收穫頗豐,同時也引發了人們的擔憂:這位即將上任的總統在加密貨幣領域的投資,或許會成為行賄的便捷通道。有傳聞稱,特朗普可能會兌現此前的承諾,在美國建立戰略比特幣儲備,這甚至可能要求聯邦政府在未來五年內,每年購入高達 20 萬個比特幣——或許還會動用國家的黃金儲備作為交換。對於加密貨幣巨鯨而言,這無疑是一個極具吸引力的計劃——一場政府向加密貨幣巨頭轉移財富的盛宴。實際上,這將使得加密貨幣持有者能夠將其資產高價賣給政府,從而進一步推高資產價格。對於一項原本秉承去中心化理念的技術而言,利用政府來支撐比特幣的價格,無疑是一種頗具諷刺意味的操作。

在特朗普的第二任期內,加密貨幣或許將成為政府運作的「潤滑劑」,但更令人擔憂的是,如果加密貨幣行業的高管們如願以償地實現所有目標,將會帶來怎樣的後果。我的同事安妮·洛瑞(Annie Lowrey)近期撰文指出:「對行業有利的規則將引發大量資金湧入加密市場,這不僅會讓已有的加密資產持有者更加富有,還可能加劇市場波動,使數百萬美國人面臨騙局、欺詐和詐騙的風險。」

懷特也表達了相似的憂慮,尤其是當加密貨幣與全球經濟進一步融合時。FTX 的崩潰雖然讓部分用戶損失慘重,但並未對更廣泛的金融體系造成真正的連鎖衝擊。她向我坦言:「當時,加密貨幣公司尚未壯大到無法倒閉的地步,也無需政府救助。然而,如果允許銀行更深入地涉足其中,如果加密貨幣與傳統金融更加緊密地融合,我擔心這個行業將會膨脹至更大規模,而一旦崩盤,其破壞力也將更為驚人。」

加密貨幣的未來仍籠罩在重重迷霧之中,但至少從短期來看,其影響似乎比 11 月 5 日之前更為清晰。事實證明,加密貨幣確實找到了一個極為具體的應用場景——它作為一項技術,緊緊抓住了那種將貪婪與投機視為美德的文化,並進一步助長了這種風氣,同時也欣然接受了市場的波動性。關於加密貨幣,唯一似乎可以確定的是,它吸引並塑造了一群形形色色的個體——他們或許充滿冒險精神、對技術的益處抱有過度樂觀的態度,或者對傳統機構抱有深深的懷疑。而這些特質,恰恰使加密貨幣與充滿動盪與不信任的 2020 年代,以及特朗普時代所特有的虛無主義與腐敗氣息不謀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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