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佐爺
半是魔鬼,半是孩童
19 世紀的形式主義思維一直建立在原子式的個人主義之上;
20 世紀的全球主義思維一直建立在集體式的自由主義之上;
21 世紀的孤立主義思維一直建立在破碎式的西方主義之上。
2021 年,趙長鵬接受《晚點 LatePost》專訪,在幣安事實上的全球第一與國人眼中的籍籍無名的複雜交叉中,晚點團隊給出了迄今為止傳統商業財經媒體對幣圈和幣安最客觀的表達,大眾由此認識幣安和趙長鵬,隨後我離開字節開始 Web3 漫遊,直至如今。
談及趙長鵬個人,最大的不同是和孫宇晨的反差感。如果說孫割是在寶二爺、李笑來和薛蠻子一片綠葉襯托下日益擬人,那麼趙長鵬的比較對象就該是 Coinbase 的 Armstrong、FTX 的 SBF,但是孫割和趙長鵬都不是中本聰和 Vitalik 的同路人,即很難說趙長鵬信仰區塊鏈背後的意識形態——去中心化只是技術表徵,實則是新自由主義和無政府主義。
如同 21 年晚點的標題《對話幣安趙長鵬:在加密貨幣的中間地帶》,趙長鵬本人在去中心化和中心化之間、CEX 和 DEX 之間、東方和西方之間都是如此,問汝平生功業,彭博 OK 幣安,歸宿可能是中東,可能是何一。
讓我們一起沉醉在有可能的夜晚。
人生套利主義
個人主義並非是如今的主流,民族主義和去全球化在 2018 年後逐步復甦。
但個人主義恰恰是老歐洲向新大陸移民的精神旗幟,底層貧民重啟人生的不二選擇,20 世紀 80 年後開啟的中國移民潮是其精神續作,不同於求生存的下南洋,被販賣的清末華人勞工,從 1979 年的李政道獎學金開始,以學物理的名義赴美潤歐,是當時的知識階層的時代基調,如同今天的美本美碩藤校 CS。
趙長鵬的父親就屬於大時代背景下的一粒沙,在右派——下放——返城的經典三段論後,邁入 UBC 的地球物理學博士計劃,1989 年,12 歲的趙長鵬開始溫哥華生活,屬於最早一批的小留子。
此時,那個未來近千億美元身價的華人首富,正在快餐店體驗人世艱辛。
圖片說明:CZ 財富變動,圖片來源:Bloomberg Billionaires Index
不甚美好的 20 世紀快速結束,一戰和二戰塑造了美國為中心的西方格局,冷戰勝利塑造了美國為中心的世界格局,但是這一切,都建立在西方有集體自由,非西方和第三世界無自由的強烈對比上。
趙長鵬最終選擇合美國的規,也許是童年記憶的驅動,只要付出成為西方的一部分的代價,就自然擁有自由。
就這樣,在物質不富裕、但精神很充足的溫哥華 6 年後,1995 年入讀麥吉爾大學,先是學生物,後轉學至計算機,人在 18 歲左右的精神狀態異常活躍,或許是如今趙長鵬對生物科技主導的 DeSci 範式的巨大興趣的來源。
1997 年,20 歲的趙長鵬來到東京證券交易所,開始平平無奇的暑期開發實習,但是億萬富翁的相同選擇出現——效仿比爾蓋茨,輟學,All in Code。
大學有利,就上,開發有趣,就幹。不得不說,趙長鵬乾的確實不錯,4 年後的 2001 年進入彭博開發交易軟件,2005 年,時年 28 歲的趙長鵬辭去彭博工作,在漸進式的華人回流創業潮的影響下,自然而然的選擇移居上海。
積攢多年的交易系統經驗,此時化為創業方向,創立 Fusion Systems,簡而言之,這是一家提供高頻交易的 SaaS 系統,請記住,這其實是幣安的起源,即提供最優質的交易服務。
然後就沒有然後,一切都平靜下來,很顯然,趙長鵬並非是這個時代的版本之子,這是李彥宏、馬化騰和馬雲的時代,Copy to China 的高光時刻,支付寶都還弱小的時代,中國人還沒在房地產、互聯網的積累下誕生出數量龐大的中產。
投機者的缺少,普通個人和高頻交易顯然無法產生聯繫,而 SaaS 系統,2B、2G 才是主流,我想正是在這段時間,趙長鵬留下了需要酒精才能生存的上海和中國記憶,但是一切點到為止,沒有直接點明對中國的抱怨,就像現在對 TST 一樣,不喊單,只蹭蹭概念。
就這樣平淡下去,直至大廈崩塌,度過 35 歲之後,已經成為老闆的,在上海有房的趙長鵬開始逐步進化為 CZ,並遇到了構成幣安的另一半何一,從套利走向長期 Buidl 幣安的轉折。
提一句,趙長鵬在此期間經歷了人生第一段、也是唯一一段「婚姻」,並且徐明星曾針對其個人履歷有所懷疑,真真假假也是人生常態,就當一切為真吧。
同分異構體
怎麼評價趙長鵬 35 歲前的人生呢?沒有孫割能整活是肯定的,與孫宇晨躍進式的敲鑼打鼓的成長不同,趙長鵬更像是順其自然的優秀積攢下了厚重根基,從個人對機遇而非學歷、財富的過分看重,從時代滾滾浪潮下磨礪出的韌性,現在就差一個行業、一個夥伴和一個機會。
在加拿大和東京的履歷,作為海龜買房置業,脫離普通牛馬的創業生活,在中國、互聯網的雙 buff 疊加下,繼 2008 年房地產大放水後,屬於 P2P、區塊鏈的財政狂飆時代,2013——2018 年向我們走來。
西方主義(Occidentalism)從本世紀初到小紅書中美對賬前長期存在,一切西方有關的物質和精神都具有光環,複習加密敘事中的「自我東方化」,無論好壞,世界總會對他們更寬容,但是並非總是如此,2017 年的幣安夜奔,2022 年的 FTX 倒塌,東西方都在祛除舊時代的一切要素。
2013 年,一場深夜牌局,李啟元向趙長鵬介紹了比特幣,很難理解,為什麼會從此之後就會就會賣房 100 萬美元梭哈比特幣,更靠譜的猜測是看到了其中的交易類的創業機會,而賣房梭哈的形象,跟魚肚裡的陳勝王、黃河的石人、朱元璋出生的紅光一樣,屬於成功後的神話史補寫,大家看看就好。
圖片說明:趙長鵬人生塊,圖片來源:@zuoyeweb3
隨後趙長鵬離開 Fusion Systems,進入 Blockchain info 公司,如同 Ripple 對於孫割的意義,趙長鵬作為技術人員躬身入局。
過去只是一種人生經歷,不是一種難以卸下的負擔,從創業中抽離學習新的、陌生的領域,趙長鵬再一次改變自己的人生軌跡,一如既往的遊離在各個公司間。
真正關鍵的是趙長鵬遇到了何一,CZ 也就此誕生。
2014 年,幣安兩位聯創正式相見,在何一的熱情邀約下,趙長鵬離職加入當時的 OKex,即現在的 OKX,成為技術負責人,並且當時的 Reddit 成為他發言的主戰場,熱情的推銷 OKX 和加密貨幣的一切,當然,沉迷於社交媒體會不會影響開發那就不知道了。
2015 年,CZ 離職 OKX 創業,關於 CZ 和徐明星,幣安和 OKX 之間,摻雜太多的個人情緒,反而不如商業競爭有趣,不再窺探。
隨後比捷成立,嚴格來說,比捷助長了第一次中國加密行業的泡沫,因為這又是一家出售交易所「白標」系統的 SaaS 公司,後來的千所大戰,本質上都是為這類 SaaS 白標企業白白貢獻了利潤。
這應該是趙長鵬真正的財富增長點,而不是之前梭哈 BTC 和創業。
「最具活力的成功企業,就是站在混沌的邊緣且不會被秩序所束縛的企業。」
與加密行業眾所周知幣安起源於 2017 年不同,加密交易所業務和郵幣卡業務是比捷成立後的兩大支柱,後者甚至是更粗的一根,郵幣卡(郵票、錢幣、電話卡)交易平臺,用加密用戶熟悉的對象比喻,貼近實體 NFT 、鬱金香和代幣的混合物,定然無法長久。
由此,2017 年 1 月,比捷的兩條腿斷了一條,郵幣卡交易所在 8 月份幾乎全部消失,但與此同時,加密貨幣趁機壯大,此時的 CZ 有兩條路,第一是做 2C 的、但自己幾乎沒有從事過交易所;第二是繼續做 2B 的、但想象力遠不如交易所的 SaaS 平臺。
他需要一個人,一個能在千所大戰中必贏的人。
何一在從 OKX 離職後,加入一直播,簽下炙手可熱的宋仲基,不得不承認,無論是褒是貶,何一是這個時代中國最好的 CMO 之一,不侷限於加密行業。
2017 年 6 月幣安成立,風水輪流轉,7 月份,這次是何一加入 CZ 的公司,愈發緊急,9/4 之後,和孫割前後腳,幣安從阿里雲遷到 AWS,CZ 從中國搬回東京。
而在美國,Armstrong 的 Coinbase 也逐步成長為參天大樹,但是顯然,中國人的購買力首次展現,幣安的離岸機制更為靈活,中外雙路線,造就了 165 天成為全球第一的奇景。
2018 年,CZ 以最高 20 億美元的身價進入福布斯加密富豪榜,大概是 2021 年彭博億萬富翁指數 960 億美元的 2% 左右。
從 2017 年到 2021 年,兩個牛市讓幣安和 CZ 個人成就了無與倫比的加密事業,不再是和投資機構倉皇的法律戰、傳說平臺幣售賣不出的窘迫。
縱觀顛覆性技術的發展史,一個領域的主導者從來無法在下一個時代的平臺上繼續稱雄。
SBF 就是這麼想的,2022 年的 FTX 如日中天,美國人的背景也讓 FTX 與眾不同,淡馬錫和中東主權財富基金,以及硅谷和華爾街,都無比看好秉持有效利他主義的、斯坦福法學教授父母、老美國正星條旗的 SBF,而與之對應的是全球遊離的幣安、牆頭的 CZ 和英語不好的何一,怎麼看都是 FTX 必贏的局面。
兩強相爭,結果卻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FTX 2022 年因挪用用戶資產、資不抵債而倒閉,SBF 打完遊戲蹲大獄,CZ 2023 年 3 月被美國起訴,在漫長的法律戰拉鋸後,辭任 CEO,入獄,不再管理幣安,罰款 40 多億。
2024 年 4 月宣判,9 月底出獄,罪名是大家都熟悉的反洗錢條款。
總之,交完罰款坐完牢,順利上岸第二春,罰款轟炸!幣安上岸的代價有多高?
47 歲的趙長鵬,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何一也成為三個孩子的母親,他終於在搖擺半生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阿聯酋百億寓公。
趙長鵬復出,BNB 復興?
2024 年,CZ 出現在迪拜,在 2024 年幣安區塊鏈週上重新出發,宣佈專注於 Giggle 教育平臺,服務於全球貧困地區的 K12 人群,其次是做好投資,主要是區塊鏈、生物科技和 AI。
羅馬用軍事力量征服世界,希臘用思想力量征服世界,抑或三教用情感力量征服世界,都是一樣的。
關鍵是怎麼征服世界,CZ 給出自己的回答,重振 BNB 生態,不管是投資和公鏈,都要圍繞 BNB 來賦能,CZ 公佈自己的持倉,98% 為 BNB,看來 100 萬梭哈 BTC 可能是真的,但是隻有 100 萬。
現在看來,主要是 BNB Chain 和 Binance Labs 更名後的 YZi 雙輪驅動,用 Meme 和 AI Agent 賦能 BNB Chain,投資 Vana 出任顧問等方式教育全球 P 小將,順帶和 Vitalik 一起研究長壽導向的 DeSci。
我一直認為,加密行業是內容創意產業,你很難見到公司做大後,馬化騰跟 QQ 用戶聊天,實習生給馬化騰私信都能成為熱搜,科層制是現代社會的標配,不分資社,不分東西。
但是在加密行業,無窮無盡的創意化作 DAG/BFT/ZK/FHE/AI Agent,以代幣、NFT、Meme 的方式貨幣化,速生速死,只待更「有活」的人出現,各領風騷三五年。
必須承認,在 CZ 和 Armstrong 之前,Crypto 交易一直受制於傳統的技術享樂主義,只是少數極客自娛自樂的玩具,正是在 CZ 的幣安之後,加密貨幣才膨脹到今天的規模,他可以不是創造者,但一定是加速者。
不過人越成功就越難以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究其原因,可能是成功會將人與現實社會隔絕。
我們看到的 CZ,不會用錢包,不會玩 Meme 都是成功的後遺症,頗有點老錢風的意味了。他並不跟普通加密用戶身處同一個階層,對金錢生活的偏好,總的來說,就是保存野蠻人的性情,只不過是精明,或者說管理能力,來取代早先野蠻人鍾愛的對身體的傷害。
圖片說明:CZ’s Timeline,圖片來源:@zuoyeweb3
CZ 聰明的地方在於「用西方反對加密,用加密對抗西方」,以去中心化為誘餌,最終以 CEX 完成了自己的財富積累,留下 OKX 5 億美元罰款在風中凌亂。
按照彭博的說法,CZ 個人持有 90% 的幣安股份,在風傳要出售部分股權的當下,其實會讓股份化為真正的現金流,也許更有利於 BNB 的家人們,但這些都是外人感受。
不去在意那些 BNB,P 小將要做週期的朋友,而不是老錢的朋友。在新週期面前,波譎雲詭的市場會快速抹平老錢的經驗優勢,這也是 Web3 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