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hejaswini，來源：Token Dispatch，編譯：Shaw 金色財經
1979年，共和國民銀行為客戶提供了幾項選擇。存1,475美元，期限為3.5年，到期即可獲贈一臺17英寸彩色電視機；或者存入相同金額，期限為5.5年，即可獲得一臺25英寸的電視機。想要更划算的？存950美元，期限為5.5年，到期即可獲得一套內置迪斯科燈光的音響系統。
大蕭條時期，銀行監管法規禁止銀行支付有競爭力的利率，而銀行正是通過這種方式爭奪存款。1933年頒佈的《銀行法》Q條例禁止銀行支付活期存款利息，並限制了儲蓄賬戶的利率。儘管貨幣市場基金提供了更高的收益率，但銀行卻只能贈送烤麵包機和電視機，而無法提供實際回報。
銀行業稱貨幣市場基金投資者為“聰明錢”，而將自己的儲戶稱為“傻錢”，認為他們不知道在別處能獲得更高的收益。
華爾街欣然接受了這種說法，用它來形容那些似乎總是高位買入、低位賣出、追逐趨勢以及做出情緒化決策的投資者。
五十年後，這些“傻錢”卻笑到了最後。
“傻錢”的概念在華爾街心理學中根深蒂固。專業投資者、對沖基金經理和機構交易員將自己整個身份都建立在“聰明錢”的角色之上——他們是那些能夠透過市場雜音看清本質、做出理性決策的人，而散戶投資者則在恐慌中盲目跟風。
當散戶投資者確實如此行事時，這種說法很有效。在互聯網泡沫時期，短線交易員抵押房產，在科技股巔峰時期買入。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散戶投資者在市場觸底之際紛紛逃離，錯過了整個復甦週期。
這種模式是：專業投資者低買高賣，而散戶投資者則恰恰相反。學術研究證實了這種偏差。專業基金經理指出，這些模式證明了他們的高超技能，也證明了他們收取的費用是合理的。
發生了什麼變化？是獲取途徑、教育以及工具。
散戶投資新現實
如今的數據卻截然不同。美國總統特朗普於2025年4月宣佈加徵關稅，引發股市在兩個交易日內暴跌6萬億美元，專業投資者紛紛拋售股票，而散戶投資者卻視之為抄底良機。
在整個市場動盪期間，個人投資者以創紀錄的速度搶購股票，他們淨買入500億美元美國股票，獲得了約15%的收益。在此期間，美國銀行的散戶客戶連續22周買入股票，這是該行自2008年以來最長的連續買入記錄。
與此同時，對沖基金和系統性交易策略的股票敞口處於最低的12%區間，錯過了整個反彈。
同樣的模式在2024年的市場波動中也上演。摩根大通的數據顯示，散戶投資者在4月下旬推動了主要市場的上漲，4月28日至29日，個人投資者控制了36%的市場份額，創下歷史最高水平。
Robinhood的史蒂夫·奎克 (Steve Quirk) 總結了這一轉變：“每一次上市的股票都獲得了超額認購。需求總是大於供應。發行方喜歡這種局面，也希望那些支持他們公司的人能夠獲得配售。”
在加密貨幣領域，散戶投資者的行為已從典型的“高買低賣”模式演變為精明的市場時機把握。摩根大通的數據顯示，2017年至 2025年5月期間，17%的活躍支票賬戶持有者將資金轉入加密貨幣賬戶，參與度在戰略時刻而非情緒高峰時激增。數據顯示，散戶投資者越來越多地表現出“逢低買入”的行為，2024年3月和11月的大幅上漲與比特幣創下歷史新高同步，但值得注意的是，當比特幣在2025年5月達到更高的峰值時，散戶投資者的參與度依然保持謹慎而非狂熱。這表明散戶投資者正在學習和剋制，而非傳統上與散戶加密貨幣投資者相關的“害怕錯過”（FOMO）行為。加密貨幣投資的中位數仍然保持在適度水平，表明他們採取了審慎的風險管理，而非過度投機。
賭博、體育博彩和Meme幣等行業證明，仍然存在“源源不斷的傻錢供應”。但數據卻表明事實並非如此。
賭博和體育博彩平臺確實產生了數十億美元的交易額，2024年在線博彩市場的價值為786.6億美元，預計到2030年將達到1535.7億美元。
在加密貨幣領域，Meme幣經常會引發投機狂潮，導致後來入場者持有毫無價值的代幣。
然而，即使在這些所謂的“傻錢”領域，人們的行為也變得越來越老練。Pump.fun儘管通過創建Meme幣獲得了7.5億美元的收入，但當競爭對手提供更好的溝通和透明度時，其市場份額卻從88%暴跌至12%。散戶用戶並沒有盲目地堅持使用現有平臺，而是轉向了提供更好價值主張的平臺。
Meme幣現象與其說是散戶投資者的愚蠢，不如說是散戶拒絕那些由風投支持、拒絕公平準入的代幣發行。正如一位加密貨幣分析師所言，“Meme幣賦予代幣持有者一種歸屬感，並促進了基於共同價值觀和文化的聯繫”——它們既是社交，也是金融，而不僅僅是投機行為。
IPO革命
散戶的影響力在首次公開募股 (IPO) 市場中日益增強，這一點最為明顯。企業正在放棄只服務於機構投資者和高淨值個人的傳統模式。
Bullish代表著企業IPO發行方式的分水嶺。Bullish由Block.one創立，並得到了包括Peter Thiel的Founders Fund在內的主要投資者的支持，它既是一家加密貨幣交易所，也是一家機構交易平臺。這家加密貨幣公司在IPO中募資11億美元，允許散戶投資者通過Robinhood和SoFi等平臺直接參與其發行。散戶需求強勁，Bullish的發行價定為每股37美元，比初始發行價高出近20%。上市首日股價飆升143%。
Bullish將五分之一的股票出售給了個人投資者，價值約2.2億美元，約為業內資深人士認為的正常水平的四倍。僅Moomoo的客戶就下單超過2.25億美元。
這並非孤立事件。Winklevoss兄弟的Gemini明確規定了10%的資金分配給散戶投資者。Figure Technology和Via Transportation都利用散戶平臺進行了IPO。
這種轉變反映了企業對散戶投資者看法的根本性變化。正如傑富瑞集團的貝基·斯坦塔爾（Becky Steinthal）所解釋的那樣：
“發行方可以選擇讓散戶在IPO過程中佔據比以往更大的份額。這一切都是由技術驅動的。”
Robinhood 的數據顯示，其平臺2024年的IPO需求是2023年的五倍。該平臺目前制定了禁止在IPO後30天內倒賣股票的政策，從而創造了更穩定的買入和持有行為，使公司和長期股東都從中受益。
這種轉變不僅體現在個人投資決策上，也體現在市場結構的變化上。散戶投資者目前約佔美國股票交易量的19.5% ，高於一年前的17%，也遠高於疫情前約10%的水平。
更重要的是，散戶行為發生了根本性轉變。2024年，僅有5%的先鋒401k計劃投資者調整了投資組合。目前，目標日期基金的規模已超過4萬億美元。
這意味著投資者更信任系統化、專業化管理的投資方案，而非頻繁買賣。這種轉變有助於避免因情緒驅動而造成的高成本交易失誤，從而實現更理想的退休規劃。
eToro 的數據顯示，到2024年，其74%的用戶實現了盈利，高級會員的盈利率更是高達80%。這一業績與散戶投資者持續虧損於專業基金經理的基本假設相悖。
人口統計數據支持了這種轉變。年輕投資者更早進入市場——Z世代平均19歲開始投資，而X世代為32歲，嬰兒潮一代為35歲。他們擁有前幾代人所沒有的教育資源：播客、新聞通訊、社交媒體名人以及零佣金交易平臺。
加密貨幣的普及最能體現散戶投資者日益成熟的趨勢。儘管有關比特幣ETF和企業財庫的機構投資新聞佔據了頭條，但實際加密貨幣的使用主要由散戶投資者推動。
根據Chainalysis的數據，印度在全球加密貨幣採用率方面領先，其次是美國和巴基斯坦。這些排名反映的是中心化和去中心化服務中的基層使用情況，而非機構積累。
2024年，穩定幣市場以零售支付和匯款為主，僅USDT每月處理的交易量就超過1萬億美元。USDC的月交易量在1.24萬億美元至3.29萬億美元之間。這些並非機構資金流。它們代表著數百萬筆個人支付、儲蓄和跨境轉賬的獨立交易。
當我們按世界銀行收入等級劃分加密貨幣採用情況時，高收入、中上收入和中下收入群體的採用率同時達到峰值。這表明當前的加密貨幣採用浪潮是廣泛普及的，而非集中在富裕的早期採用者群體中。
比特幣仍然是主要的法定貨幣入口，在2024年7月至2025年6月期間，通過交易所購買的比特幣總額超過4.6萬億美元。然而，散戶投資者在多元化投資配置方面越來越成熟，Layer1協議代幣、穩定幣和山寨幣都獲得了大量資金流入。
審視近期機構投資者的行為，就能最清楚地體會到“聰明錢”與“傻錢”之爭的諷刺意味。專業投資者總是誤判市場的主要走勢，而散戶投資者則表現出紀律性和耐心。
在加密貨幣的機構採用階段，對沖基金和家族理財室因在週期高峰期附近將比特幣納入到投資組合而登上新聞頭條。與此同時，散戶投資者在熊市期間增持比特幣，並在市場波動期間持有。
加密貨幣ETF的興起完美地詮釋了這一點。超過一半的加密貨幣ETF投資者此前從未直接持有過加密貨幣，這表明傳統渠道正在擴張，而不是蠶食投資者群體。在ETF持有者中，投資組合的中位數配置仍保持在3%-5%左右，這表明他們採取了審慎的風險管理策略，而非過度投機。
專業投資者近期的行為與他們長期以來批評的普通投資者典型錯誤如出一轍。當市場動盪時，機構投資者往往會逃離市場以保住季度業績指標，而散戶投資者則會逢低買入以長期持有。
技術是偉大的均衡器
散戶投資者行為的轉變並非偶然。科技讓獲取信息、工具和市場的渠道變得民主化，而這些此前只有專業人士才能獲得。
Robinhood 的創新遠不止零佣金交易。他們為歐洲用戶推出了代幣化的美國股票和ETF，在美國實現了以太坊和Solana的質押，並且正在構建跟單交易平臺，讓散戶用戶可以跟隨經過驗證的頂級交易員。
Coinbase通過改進移動錢包、預測市場和簡化的質押流程，拓展了面向消費者的加密貨幣產品。Stripe、萬事達卡和Visa均已推出穩定幣支付功能，支持在數千家零售商處使用加密貨幣消費。
華爾街對散戶影響力的認可，形成了一個反饋循環，進一步賦能個人投資者。當像Bullish這樣的公司憑藉以散戶為重點的IPO策略取得成功時，其他公司也會紛紛效仿。
傑富瑞的研究指出，散戶交易額高、機構投資者興趣低的股票是潛在投資機會，包括Reddit、SoFi Technologies、特斯拉、Palantir等。該研究表明，“當散戶在交易中所佔比例更大時，傳統指標中的質量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但這可能反映出散戶的評估標準不同，而非其決策能力較差。
加密貨幣行業向大眾可及性方向的演變體現了這種動態。如今，主要平臺的競爭重點在於用戶體驗，而不僅僅是機構關係。便捷的永續交易、代幣化股票和集成支付等功能都瞄準了大眾投資者的參與。
“傻錢”的說法之所以一直存在，部分原因在於它符合專業投資者的經濟利益。基金經理通過宣稱自己擁有高超的技能來證明收取高額費用的合理性。投資銀行則通過限制對利潤豐厚交易的准入來維持其定價權。
數據表明，這些優勢正在逐漸消失。散戶投資者日益展現出專業人士所宣稱的自律、耐心和把握市場時機的敏銳。與此同時，機構投資者往往表現出他們長期以來認為散戶特有的情緒化、趨勢跟隨行為。
這並不意味著每個散戶投資者都會做出最佳決策。投機、濫用槓桿和追逐趨勢的行為仍然普遍存在。不同之處在於，這些行為不再是“散戶”獨有的問題——它們存在於所有類型的投資者中。
這種轉變具有結構性影響。隨著散戶投資者在IPO中的影響力不斷增強，他們可能會要求更優厚的條款、更高的透明度和更公平的准入條件。那些順應這一變化的公司將受益於更低的客戶獲取成本以及更忠誠的股東基礎。
在加密貨幣領域，散戶主導意味著產品和協議必須優先考慮可用性，而非機構功能。那些能讓複雜的金融服務為普通用戶所用的平臺將會取得成功。
零售投資者近期的成功背後有一個事實值得承認：過去五年，幾乎所有資產都在上漲。標普500指數在2020年上漲了18.40%，2021年上漲了28.71%，2023年上漲了26.29%，2024年上漲了25.02%，只有2022年出現了顯著的下跌，跌幅為18.11%。即便是2025年，今年迄今也上漲了11.74%。
比特幣從2020年初的約5,000美元上漲至2021年接近70,000美元，儘管波動持續，但總體呈上升趨勢。即使是像國債和房地產這樣的傳統資產，在此期間也出現了大幅上漲。在“逢低買入”策略屢試不爽、幾乎任何資產持有一年以上都能產生正收益的環境下，很難區分技巧和運氣。
這引出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散戶投資者看似老練的本領能否在真正的熊市中倖存下來。大多數Z世代和千禧一代投資者經歷過的最長的一次重大下跌是僅持續33天的新冠疫情衝擊。2022年的通脹恐慌雖然令人痛苦，但隨後卻迅速復甦。沃倫·巴菲特那句名言“只有當潮水退去時，你才知道誰在裸泳”在這裡同樣適用。散戶投資者或許確實比前幾代人更聰明、更自律、更見多識廣。又或許，他們只是幾乎所有資產類別前所未有的牛市的受益者。真正的考驗將在寬鬆貨幣環境結束、投資者面臨投資組合持續虧損時到來。只有到那時，我們才能知道“傻錢”的轉變是永久性的，還是僅僅是得益於有利的市場環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