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技術的實用性和普及程度往往都存在天然的上限。一旦它們解決了所有能解決的問題，其增長實際上就止步於此了。就像所有土豆愛好者都擁有削皮器一樣，削皮器市場的增長潛力也基本耗盡了。事實上，目前人工智能領域最大的疑問在於它究竟能解決多少問題。市場潛力或許已被過分誇大，也或許實際上無限。
那麼穩定幣呢？它們從十年前幾乎為零發展到如今市值達到十幾位數，月交易量超過1萬億美元。花旗集團預計，到本十年末，穩定幣的總市值將達到2萬億美元左右。
如果數量級是萬億，那聽起來更像是人工智能，而不是削土豆皮的工具。
但穩定幣是否存在自然極限？它們的用途是否僅限於解決特定範圍的問題？如果是，那麼這些範圍是什麼？穩定幣的發展潛力有多大，又有哪些因素會阻礙它們的發展？
為了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讓我們回顧一下為什麼穩定幣已經發展到今天這一步，什麼會限制它們未來的增長，以及這對它們的整體效用（即它們可以解決的問題範圍）意味著什麼。
穩定幣為何獲得市場青睞
穩定幣目前流行的主要原因有三個。
價格穩定，波動性低
首要原因是價格穩定性。許多加密貨幣波動性很大，這使得它們適合投機，但並不適合作為日常貨幣使用。穩定幣的價值，顧名思義，是穩定的。價格穩定性是它們最根本的價值所在。
價格穩定可以說是加密貨幣相對於其他預期價值會持續上漲的加密貨幣的一大優勢。如果你的代幣五年後價值翻倍，你現在可能不願花掉它們。但如果五年後你的代幣價值不變甚至略有下降，你最好趁它們還沒讓你損失慘重之前趕緊花掉。
更佳的便攜性
第二點是便攜性。法幣兌換加密貨幣可能很麻煩，但加密貨幣之間的兌換通常要容易得多。因此，許多用戶發現批量將法幣兌換成穩定幣更為高效，然後根據需要輕鬆地在各種加密貨幣之間進行價值轉移。USDT 之所以成為交易量最大的加密貨幣，是因為它在任何加密貨幣交易中都能很好地發揮作用。
在許多市場中，前兩個因素相互強化。許多國家的本國貨幣貶值速度比穩定幣所掛鉤的貨幣更快，因此穩定幣為這些國家的人們提供了一種保護財富免受貶值影響的途徑。而且，這些國家通常會實施貨幣管制來防止資本外逃，但其公民往往可以通過購買穩定幣來規避這些人為壁壘。
稅務優化
第三個原因很簡單，就是稅收。包括美國、加拿大、英國、日本和澳大利亞在內的許多司法管轄區將加密貨幣歸類為商品而非貨幣。因此，加密貨幣價格上漲需要繳納資本利得稅，所以每筆交易都可能產生應稅事件。但許多用戶和企業可能正是看中了加密貨幣的便攜性，例如將其用作支付渠道，因此穩定幣的價格穩定性可以幫助他們在日常支付中避免產生應稅事件。
未經州政府規定，不得複製州政府資金。
法定貨幣是現代國家的掌上明珠。除了國家貨幣的象徵價值之外，掌控所有人的資金來源也是一項非常有利的地位。想要了解這有多麼重要，不妨重溫一下雷德利·斯科特的《黑雨》（這部電影值得重看，原因有很多，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邁克爾·道格拉斯在片中那酷炫的鯔魚頭造型）。
如果穩定幣每月鑄造數千億等值的法幣，並進行數萬億美元的交易，那麼政府肯定會密切關注它們的運作方式和內容。你不可能開設自己的私人鑄幣廠，進行如此大規模的流動性交易，還指望不引起監管機構的注意。
此外，歷史表明，國家會監管一切它們力所能及的事物。它們不得不這樣做。任何它們無法監管的活動都會暗含對其權威的威脅，而且它們實際上並不生產任何東西（或許監管本身除外），因此它們需要獲取資源。為了從某項活動中獲利，國家首先必須量化並控制（即監管）該活動。正是基於這種論點，上世紀最受尊敬的歷史社會學家之一查爾斯·蒂利將國家稱為“保護費勒索”和“有組織犯罪”。
集中化的行政管理也是各國直到近代才更傾向於徵收關稅而非稅收的原因之一。在官僚機構規模較小、人口分散的年代，各國政府發現徵收所得稅非常困難。他們既缺乏量化收入的數據，也缺乏控制收入的技術。因此，他們更傾向於徵收關稅，因為港口和橋樑的數量遠少於家庭和商店的數量。
換句話說，一項活動的集中程度越高，就越容易量化和控制（當然也更容易從中牟利）。更簡潔地說：集中化必然招致監管。一項活動對國家權力越重要，國家就越有動力對其進行監管，而印鈔可以說是最核心的活動之一。
穩定幣也不例外。無論從價值來源還是實際運作來看，它們都是中心化的，這也是監管機構近來忙於出臺各種規則的原因。雖然這些監管或許是必要且明智的，但它們確實並將繼續限制穩定幣的效用。
規則、規則的影響以及對未來的推斷
近期監管力度大幅提升，但這或許只是滿足了市場需求。事實上，兩大穩定幣發行方Tether和 Circle 都以不同的策略參與到監管進程中。它們深知自身作為私人美元鑄幣機構和吸收大量私人存款並進行再投資的公司（類似於銀行）的地位。成熟的穩定幣發行方似乎都渴望獲得監管。
監管機構自身也認為，穩定幣監管是一件好事，因為它能保護用戶，併為發行方提供“ 更可預測的監管環境”。不出所料，這也是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觀點。
這種說法並非毫無道理。管理著數千億美元負債的公司理應有能力償還這些負債，或許應該有人對此進行核查。但現行的監管規定卻給人們使用穩定幣的地點和方式設置了諸多障礙。
我們先從歐洲說起，因為監管法律術語是歐盟的官方語言。 《加密資產市場監管條例》(MiCA)是歐洲關鍵的穩定幣監管措施。該條例於 2023 年生效，但其真正影響直到 2025 年第一季度才顯現。由於 MiCA 要求穩定幣發行方必須在至少一個歐洲國家獲得電子貨幣牌照，幣安和 Coinbase 等主要交易所下架了九種主流穩定幣，其中包括市值最大的穩定幣USDT。（當然，由九家“大到不能倒”的歐洲銀行組成的聯盟正試圖推出他們自己的歐元掛鉤穩定幣。）
MiCA 是一顆監管核彈，實際上禁止了領先的穩定幣，並試圖用人為操縱的歐洲替代品來取代它們。
美國對實驗和創新持更為友好的態度，並已實施《美國穩定幣國家創新指導與建立法案》（ GENIUS法案）。GENIUS法案較為寬鬆，允許財政部認定外國穩定幣發行商在本國已受到充分監管，從而免除其在美國設立分支機構的必要性。該法案還規定了一些具體事項，例如儲備金要求和信息公開。
雖然《GENIUS法案》正式限制了發行方並保護了用戶，但它也使發行方受《銀行保密法》的約束，以防止洗錢。任何在交易所購買過加密貨幣的人都知道，反洗錢（AML）和了解你的客戶（KYC）流程會帶來很大的摩擦，並且實際上限制了持有者使用穩定幣的方式。消除這種摩擦正是穩定幣最初吸引人的特點之一。加強消費者保護可能會在長期內提升穩定幣的整體效用，但對於現在就想購買和交易USDT的用戶來說，他們可能並不認同這一點。
雖然歐盟和美國可以說是穩定幣最重要的市場，但許多其他市場要麼已經制定了相關法規（例如日本、加拿大、智利），要麼正在制定相關法規（例如英國、中國、澳大利亞、巴西、土耳其）。
想象一下，用一個巨大的維恩圖來表示所有這些監管體系，穩定幣的效用就存在於它們重疊且交易活動仍然經濟的區域。這個區域有多大？鑑於穩定幣與各國政府嚴密保護的國家貨幣掛鉤，這些本已各不相同的監管體系未來是可能趨同還是分化？
監管體系越是錯綜複雜，穩定幣能夠蓬勃發展的空間就越小、越分散。它們仍然會有自己的市場，但有些市場比其他市場更加小眾。任何基於國家甚至地區法定貨幣的穩定幣，都不太可能滿足所有市場監管機構的要求，從而成為全球貨幣。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穩定幣的實際應用範圍遠比許多人期待的“全球數字美元”更具地域限制。即使是使用最廣泛的穩定幣USDT，也僅在少數幾個監管寬鬆的地區大規模運行。市值約為USDT 40%且產品功能基本相同的USDC ，也面臨著同樣的結構性限制。
就目前而言，它們已經很不錯了，但比特幣還有更大的發展空間。
所以，穩定幣本質上是中心化的法幣代幣。由於其中心化特性以及與國家法幣的掛鉤，監管機構對其管控非常嚴格，這會導致所有相關方的成本和摩擦。這一過程已經深入進行，並將繼續下去。這是否意味著穩定幣註定要消亡？
可能不會。作為代幣化的法幣，穩定幣很可能在法幣足夠好的地方蓬勃發展。實際上，這意味著傳統的支付方式。我最近將支付定義為償還債務的指令。只要存在以中介形式進行的互惠交易，穩定幣很可能就扮演著這種“交換”的角色。事實上，像Klarna 、 PayPal和Stripe這樣的老牌金融科技公司推出自己的穩定幣或穩定幣賬戶，可能正是出於從其他金融科技解決方案手中搶佔部分支付業務（或捍衛自身利益）的考慮。穩定幣正在演變成一種普通的支付金融科技，但或許也僅僅是普通的支付金融科技而已。
正常意味著受制於國家法規及其規定的功能和地域限制。這意味著高額費用流向中間商。這意味著用戶會遇到諸多不便。
但現有的支付模式無法涵蓋整個價值領域，原因可能是它需要直接的、去中介化的轉賬，忽略政治地理因素，不涉及債務，或者兼而有之。價值轉移的潛力有時難以察覺，因為碎片化的、需要中介的支付模式佔據主導地位。直到最近，我們才擁有了實現其他支付方式的技術。
然而，無論何時你給街頭藝人一些零錢，或者給內容創作者一些小費，你傳遞的都是價值，而不是償還債務。現金在人與人之間流動時，交易過程都是去中介化的。現在想象一下，街頭藝人遠在地球的另一端，而你是通過一款應用才發現他的。理解這種價值轉移世界的關鍵在於，將這種直接性和無國界性帶入我們的數字世界。
無論從技術層面還是監管層面來看，價值轉移所需的摩擦都比法定貨幣要小。但要實現這一點，就需要一種脫離國家貨幣且去中心化的貨幣。比特幣正是如此。比特幣是一個開放、去中心化、中立的貨幣網絡，隨時隨地都可供任何人使用。如果說穩定幣必須在監管的重重迷霧中艱難求生，那麼比特幣則如同漂浮在雲端，自由自在，不受任何限制。
比特幣誕生於互聯網，服務於互聯網，因此它本身就具備可編程性，而穩定幣只能勉強與之媲美。比特幣無需第三方託管機構，即可在世界各地數百萬用戶之間進行直接且無中介的轉賬。穩定幣所承諾的未來，如今對比特幣而言已然成為現實。
沒有障礙，比賽更容易獲勝。
效用是經濟學的核心概念之一，因為它是決策的本質所在。人們會選擇他們認為最有用的東西，而你知道什麼最有用，是因為那是人們的選擇。
人們正在使用穩定幣，這證明了它們的實用性。這種實用性不會消失，但監管會限制其發展。當穩定幣的實用性與監管帶來的阻力大致相當時，其增長就會停止。而當前的監管狀況和未來可能的走向表明，我們正非常接近這種平衡狀態。
但由於比特幣並非中心化貨幣，也不依賴於國家法定貨幣，因此其監管難度更大，因而受到的監管也更少。此外，比特幣是原生數字貨幣，這使其天然契合全球商業和價值流動的世界，價值可以在任何地方的應用程序之間無縫跨境流動。如果監管限制了穩定幣的效用，而比特幣受到的監管要少得多，那麼誰將在效用競賽中勝出就顯而易見了。
本文由 Breez 的 Roy Sheinfeld 撰寫。文中觀點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並不一定反映BTC Inc 或 Bitcoin Magazine 的觀點。
這篇文章《穩定幣：演變，而非革命》最初發表於Bitcoin Magazine ，作者是Roy Sheinfel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