稜鏡:審判趙長鵬

作者:溫世君

編輯:王偉凱

出品:稜鏡·騰訊小滿工作室

當地時間4月30日上午,前“華人首富”趙長鵬被美國西雅圖聯邦法院判刑四個月,罪名是未能遵守反洗錢規定。

在聽到這個審判前,身著藍色西裝、打著淺藍色領帶的趙長鵬很緊張。現場媒體描述稱,他“如坐針氈”。畢竟,去年11月,他與司法部簽署的認罪協議刑期上限是18個月。就在開庭前不久的4月23日,司法部又將刑期訴求提高到了三年。

法院並沒有立即關押趙長鵬。宣判之後,趙長鵬在社交媒體發文感謝了各方支持,他“將聚焦於人生的下一個篇章:教育”。

合眾國訴趙長鵬:一場美式“官告民”的官司

現年47歲的趙長鵬,是幣安(Binance)的創始人和前CEO。

他出生於中國江蘇,是加拿大和阿聯酋公民。2021年,趙長鵬曾憑藉941億美元(約6813億人民幣)的財富,超越一眾聲名赫赫的老牌富豪,成為全球華人首富。這距離他創立幣安,不過四年時間。

經歷過加密貨幣的市場波動和監管重壓後,當下趙長鵬的財富為397億美元——依然是加拿大首富,全球富豪榜第38位。這樣的財富規模,與美國華爾街資深大佬、黑石創始人蘇世民(Stephen A. Schwarzman)在同一量級。

幣安是全球最大的加密貨幣交易所,市場份額最高時超過2/3,目前依然超過50%。2024年一季度,全球加密貨幣交易所現貨總交易總額為4.29萬億美元。交易服務之外,幣安也發行自己的加密貨幣BNB(幣安幣),BNB目前總市值在900億美元上下波動。

新加坡、阿聯酋等國,對加密貨幣持一種相對開放甚至歡迎的態度。

但對於超級大國美國而言,很難迅速給出非黑即白的決斷。無論是來自華盛頓方面的政治傳統,還是考慮到華爾街、硅谷方面盤根錯節的利益,都使得美國對於加密貨幣的態度,爭鋒而曖昧。

隨著這次趙長鵬獲刑,態度更加明瞭:不禁止,但需更嚴格的監管。

美國是加密貨幣最重要的市場,國內活躍著一批加密貨幣的重量級玩家。早在2012年,美國就誕生了全球第二大加密貨幣交易所幣庫(Coinbase)。後者於2021年4月在納斯達克的上市,被認為是美國加密貨幣交易“合法化”的里程碑。

幣安在一開始通過全球平臺向美國用戶提供服務。但隨著美國對加密貨幣的監管不斷加碼,幣安在2019年上線了獨立平臺幣安美國(Binance.US),這是一個專門針對美國客戶開設的交易平臺。

幣安美國試圖尋求在美國監管體系下合規發展。2021年5月,就在幣庫IPO後不久,幣安曾經邀請美國貨幣監理署(OCC)前代理署長布賴恩·布魯克斯(Brian P. Brooks)出任幣安美國的CEO。但僅上任三個月,布魯克斯便因與趙長鵬產生矛盾而離職。

但核心的癥結,是加密貨幣本身的去中心化性質帶來的。

對於很多幣安的美國客戶而言,匿名交易、避免監管,本就是他們“信仰”加密貨幣、利用加密貨幣的理由。2023年3月,針對美國三位參議員的調查,幣安正式承認,“移除和限制美國用戶是逐步實施的,此舉措在實施的最初幾年並不完美”。

實際上,在很長時間內,幣安的美國用戶使用著兩個平臺:地面之上的幣安美國,地面之下的幣安——後者遊離於美國監管體系之外。

趙長鵬刑事訴訟一案的檢方,由美國司法部下轄三大部門牽頭:刑事司洗錢和資產追回處(MLARS)、國家安全司反間諜和出口管制處(CES)、華盛頓西區美國聯邦檢察官辦公室。

美國司法部指控認為,趙長鵬是知情甚至鼓勵的,“幣安員工還打電話給美國VIP客戶,鼓勵他們提供自己不在美國的信息。”在4月30的審判中,主審的非裔聯邦法官理查德·瓊斯(Richard A. Jones)也提到,檢方常常引用趙長鵬對幣安團隊成員說的一句話:“相比請求許可,請求原諒更好”。

值得一提的是,司法部在美國政治體系的分量很重。在內閣中,國務卿、國防部長、司法部長、財政部長並稱為“四大(Big4)”,執行著總統和執政黨最核心政見。

可以認為,對趙長鵬的審判,實際上是美國對加密貨幣去中心化的審判。畢竟加密貨幣最為“可怕”之處,是其對美元體系的衝擊——不少加密貨幣的支持者們相信,他們正在重塑這個世界的貨幣體系,進而建立一個去中心化的世界新秩序。

這一切,都讓這場“合眾國訴趙長鵬(United States v. Changpeng Zhao)”的官司,標杆意義更加明顯。 

根據判決書,趙長鵬將在美國西塔科聯邦監獄服刑四個月。來源:法院判決文件

史上最高罰金,仍未免於牢獄之災

2023年11月21日,趙長鵬曾與美國司法部簽署了認罪協議。不過,“坦白從寬”的姿態、接受鉅額罰款,並未完全讓他免除牢獄之災。

《稜鏡》作者獲取的認罪協議顯示,趙長鵬認可了美國司法部對其違反美國《銀行保密法》反洗錢規定等一系列犯罪指控。

認罪協議提到,從2017年6月到2022年期間,幣安有超過一百萬的美國用戶。這些美國用戶進行了2000多萬筆、合計650億美元的存取款,進行了9億多筆、合計5500億美元的加密貨幣現貨交易,是美國市場“幫助幣安成長為最大的加密貨幣交易所”。

認罪協議強調,作為一家在美國開展業務的貨幣服務業(MSB)機構,幣安卻沒有申領美國財政部金融犯罪執法網絡(FinCEN)的MSB牌照。

身為幣安CEO和日常管理者,趙長鵬在相當長時間“故意(willfully)”不進行有效的交易監控,縱容幣安不實施有效的客戶識別(KYC)和反洗錢(AML)措施。

“被告將幣安的增長和利潤置於合規之上、置於美國法律之上”,認罪協議寫道,趙長鵬認為讓客戶提供身份信息,將會把客戶拒之門外。

正因為如此,幣安沒能有效限制美國用戶同被美國製裁地區用戶進行交易,比如同伊朗用戶之間8.9億美元的交易,“包括古巴、敘利亞以及烏克蘭的克里米亞、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用戶之間的數百萬筆交易,而“幣安從中賺取了鉅額費用”。

作為認罪和解方案的一部分,趙長鵬需以個人名義支付5000萬美元的罰款,並辭去了幣安CEO一職,而且三年內不得參與幣安的任何活動。一切早有準備,趙長鵬在簽署認罪協議的當天,就在社交媒體公佈了接班人——新加坡人鄧偉政(Richard Teng)。

他在這條社交媒體消息中寫道:“今天,我辭去了幣安CEO一職。誠然,從情感上來說,放下並不容易。但我知道這是正確的做法。我犯了錯誤,我必須承擔責任。這對我們的社區、對幣安、對我自己來說都是最好的。”

鄧偉政於2021年加入幣安負責新加坡業務,2023年5月,“臨危受命”,被任命為幣安除美國以外所有區域的主管。加入幣安之前,他曾在新加坡、阿聯酋的金融監管部門擔任要職。在新冠疫情期間,趙長鵬曾長居新加坡。

2024年4月9日,幣安現任CEO鄧偉政在法國巴黎區塊鏈周峰會上發表講話。來源:視覺中國

作為整體認罪方案的一部分,幣安在公司層面也承認有罪。涉及美國多個政府和監管部門:

美國財政部消息稱,就在2023年11月21日趙長鵬簽署認罪協議當天,幣安分別與財政部金融犯罪執法網絡(FinCEN)、外國資產控制辦公室(OFAC)就“未能遵守反洗錢和制裁義務”達成和解。

和解罰款金額分別為34億美元和9.68億美元——這不僅創造了兩個部門的罰款紀錄,也成為美國財政部歷史上最大的和解金額。

上述和解方案還要求,美國財政部將在五年時間內保留對幣安賬戶和系統的訪問權。幣安在此期間必須進行合規提升(為此還約定了1.5億美元的預罰款,在幣安未能履行合規承諾時執行),並在五年內“完全退出”美國。

2023年3月,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CFTC)也曾對幣安發起民事訴訟。

根據該委員會公開的信息,也是在2023年11月21日,雙方也達成了和解協議:沒一罰一,幣安向該委員會上繳13.5億美元的“非法收入”,並支付與之相等的13.5億美元的罰款。同時,趙長鵬個人要另外向該委員會支付罰款1.5億美元。

這一攬子和解協議中,還不包含美國證監會(SEC)對幣安的違反美國證券法的13項指控——該訴訟目前依然在進行之中。

對於趙長鵬而言,破財當然希望免災。認罪協議提及,趙長鵬所涉及的罪名最高可被判處10年監禁。但作為交換條款,認罪協議也明確,如果法院判決刑期不超過《美國量刑準則》指導下的18個月,趙長鵬將放棄上訴。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認罪協議顯示,雙方是基於美國《聯邦刑事訴訟規則》第11(c)(1)(A)條達成一致的,在這個條款下,被告方簽字認罪,檢查官承諾不再向被告追加協議之外新的罪名,但“法院可以接受該協議、拒絕該協議或推遲判決”。

正如認罪協議所言,“沒人承諾或者保證法院會判什麼刑”。

趙長鵬與美國司法部達成的認罪協議的簽署頁,包含趙長鵬及其聘請的頂級律師本傑明·納夫塔利斯和威廉·巴克的簽名。來源:趙長鵬認罪協議

幣圈大佬與山姆大叔的貓鼠遊戲

認罪協議是美國司法實踐的常態。美國律師協會數據顯示,最近幾年,聯邦法院98%的刑事案件,都會以辯訴交易達成認罪協議的形式終結。

但不同的是,這場“合眾國訴趙長鵬”案,被告方是乘著技術浪潮、藉助人性暴富的幣圈大佬,原告方是世界最強國家的政治和法律機器,註定這場貓鼠遊戲不會簡單。

實際上,在認罪協議簽署之後的幾個月,控辯雙方的交鋒一直在進行:

簽署認罪協議後,首當其衝的問題是保釋。《稜鏡》作者獲取的最初保釋條款顯示,趙長鵬可以獲得暫時自由身,代價是1.75億美元個人保釋金和兩位擔保人,這兩位擔保人分別做出了25萬美元和10萬美元的擔保承諾。

同時,趙長鵬還需另外在指定信託賬戶內存入1500萬美元,如果違反保釋條款,這部分資金將被罰沒。對於富可敵國的趙長鵬而言,即便加上此前數十億美元的罰款,也不過是皮肉傷——有一點疼。

最初的保釋條款不限制趙長鵬離開美國,但要求如果地址和電話號碼發生變化,要隨時上報,同時保證在正式宣判之前的14天返回美國。

趙長鵬是“自願”飛來美國簽署認罪協議的,他本打算簽字後立刻離開美國返回阿聯酋家中。日裔治安法官土田(Brian A. Tsuchida)同意了他離開美國的訴求,但美國司法部隨即要求非裔聯邦法官理查德·瓊斯重新審查這一決定,要求趙長鵬留在美國。

司法部提出的核心理由是:美國和阿聯酋沒有引渡條約,此前也沒有阿聯酋將自己的公民引渡到美國的案例,並且,趙長鵬的財產都在美國境外。

2023年11月24日,趙長鵬通過律師向瓊斯法官提出抗辯,並打出了情感牌:“幾個月前,他和伴侶剛剛迎來第三個孩子”,“允許趙先生留在阿聯酋可以讓他能夠照顧家人,為他返回美國接受判決做好準備。”

但瓊斯法官駁回了趙長鵬的離境訴求。

“伴侶”指的是何一。1986年,何一出生於中國四川,曾在旅遊衛視擔任節目主持人,後進入加密貨幣行業,並與趙長鵬相識。何一是幣安的聯合創始人之一,被稱為“幣圈一姐(Crypto Queen)”。

雖然兩人的工作關係一直非常緊密,但直到2023年初,才被公開報道已經生育了兩個孩子。

華爾街日報曾援引消息人士稱:“在趙長鵬缺席之際,他的伴侶何一是坐鎮幣安的最大股東,包攬了公司營銷和投資部門的控制權。”

2023年12月22日,趙長鵬再次上書法院,以看望準備接受手術的家人為由,要求返回阿聯酋四個星期日。作為交換條件,趙長鵬提出可以質押他在幣安美國的所有股權,這部分股權價值約45億美元。但瓊斯法官依然沒有同意。

2024年2月12日,法院宣佈原定於2月23日的審判日,推遲到4月30日。

2月23日,司法部檢察官再次要求法院收緊對趙長鵬的保釋限制:他被要求交出加拿大護照,未經允許不能改變在美國的住所。即便在美國旅行,也要提前三天通知檢察官。實際上,他也確實利用這個時間去了美國不少地方,包括滑雪勝地科羅拉多特柳賴德小鎮。

保釋條款只是小小的推搡,更為核心的是刑期的博弈。趙長鵬和他的律師團隊,一直在試圖壓縮刑期、獲得緩刑。

緩刑的判例確實有:2022年5月,加密貨幣交易所BitMEX的非裔“85後”聯合創始人、前CEO亞瑟·海耶斯(Arthur Hayes)在自首後,因觸犯反洗錢規定被指控,最終只獲刑六個月家庭監禁、兩年緩刑。

但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不久前的另一場判例,難免讓趙長鵬憂心。

一個多月前的3月28日,FTX交易所“90後”聯合創始人兼CEO,被稱為“猶太幣圈之王(Jewish king of crypto)”的山姆·班克曼-弗裡德(Sam Bankman-Fried),因大規模欺詐被重判25年監禁。

檢方最後的施壓,引出 161 封求情信

就在審判前的4月23日,檢察官向法庭提交了一份量刑備忘錄。

《稜鏡》作者獲取的這份備忘錄顯示,檢察官措辭嚴厲,直指趙長鵬的主觀故意性:幣安以“狂野西部”(美國西部犯罪橫行的拓荒時代)模式成長,“趙長鵬做出的商業決策,是違反美國法律獲取用戶、發展公司、裝滿錢包的最佳手段”。

檢察官認為,18個月的刑期,“不足以反映趙犯罪的嚴重性”。

備忘錄強調,“趙因違反美國法律獲得了巨大的回報,這一違法行為的代價必須是巨大的”,這樣才能“阻止其他試圖通過違反美國法律來建立財富和商業帝國的人”。

作為一場國家訴訟,美國司法部建議的口吻也與之匹配:“美國建議法院判處36個月監禁,刑期高於《美國量刑準則》(above-Guidelines)的標準。”

臨到判決前,檢方提出兩倍於標準的刑期訴求,在外界看來,這是在進行最後的施壓。

2024年4月23日,司法部檢察官向法院提交建議,要求判處趙長鵬36個月刑期。來源:量刑備忘錄

趙長鵬方面很快予以“還擊”。就在這份備忘錄釋出後不久,趙長鵬寫給法官查德·瓊斯的道歉信和以及161封聯合求情信,開始在網上傳播。這些信件其實在2024年2月,也就是檢方可能謀求更高刑期的時候,就已經陸續完成。

趙長鵬在信中表示,希望獲得緩刑,他再次表示歉意,並承擔全部責任。

後悔之情也溢出紙面:“言語無法解釋我對自己的選擇感到多麼後悔,正是這些選擇導致我出庭(受審)。”在4月30日的庭審現場,他說“對不起”,他希望對“錯誤”負責,但在卸任CEO之前,他已經盡一切可能推進合規並與美國政府合作。

他在庭審現場表示,他想為貧困兒童創建一個在線教育平臺。而在之前的求情信中,他也提到,退出幣圈後,區塊鏈+生物醫藥行業是他下一個目標。

161封聯合求情信,包含了家人、朋友、政商領袖、同事、行業專家、幣安天使投資人、幣安用戶等。排在最前面是家人,何一的名字再次出現了,位列第二位,第一位是趙長鵬的姐姐、前摩根士丹利董事總經理傑西卡·趙(Jessica Zhao)。

何一在求情信中說,“作為CZ(CZ是趙長鵬在幣圈的稱呼,為Changpeng Zhao縮寫)的合夥人”,她清楚“他對這個行業的使命感與責任感”;“作為CZ的生活伴侶”,他們相識十年,她知道“他過著簡單的生活”,“還盡力從繁忙的工作中抽時間和3個年幼的孩子保持高質量的互動”。

她認為趙長鵬“最大的錯誤是無知”,並非明知故犯。何一也談到了“狂野西部”,她說:“如果把加密貨幣行業比作狂野西部,那CZ 是這片荒原中的守護者。”

在何一之後,是趙長鵬另外兩個子女,以及他們的母親、趙長鵬的妻子楊偉清的三封求情信。

楊偉清在信中說,她和趙長鵬“相知於1999年,2003年結婚成為夫妻”。結婚之後,她一直是全職太太,趙長鵬對孩子、家人照顧有加,“很少缺席任何親手照料孩子們的機會”,“換尿布,餵奶,陪伴孩子們旅遊等等”。

而且“長鵬一直承擔著所有家裡的開銷”,“他幫我父母在東京買了房”,“也幫我的侄子找到了工作”。

楊偉清在信的最後,“懇求法官大人能輕判,給予長鵬一個機會去繼續照料好他的親人們”。

在政商領袖的求情信,包括奧巴馬時期美國駐華大使馬克斯·博卡斯(Max Baucus)、阿聯酋多個酋長國統治家族成員、復星集團聯合創始人梁信軍等人。

馬克斯·博卡斯在信中說,趙長鵬曾邀請他做幣安的顧問,“幾個月前,我和妻子在蒙大拿州的家中為CZ準備了晚餐。” 馬克斯·博卡斯特別強調趙長鵬與不久前被判25年的山姆·班克曼-弗裡德不同,“他沒有在自己的賬戶中使用別人的資金,這與山姆·班克曼-弗裡德有別,後者正是這樣做的。”

梁信軍以新加坡信家族辦公室CEO、創始人的身份寫的求情信,他特別提到,在俄烏戰爭一開始,趙長鵬就封鎖了俄羅斯,讓俄羅斯不能在幣安平臺使用加密貨幣融資、轉移資產、支付。

之後,梁信軍又說:“我更加堅信他不是唯利是圖的商人,他的經營理念是造福人類、造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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